气,她才清醒过来,从守卫处要了一匹马,奔出了宫城。
她上了马才觉出了满身的冷汗,双手冷得如用冰水浸过。她便将缰绳用力地收绕几道在手中,叱马奔驰。她贴在马背上模糊地记起:长公主文氏曾经纵马腾跃过夕阳下的枯黄草甸。她身上的血染红袍,还有她的红鬃马。此时此刻,如果丧钟没有错振,她已经无法再回到夕阳之下,满不在乎地分拨开记不清姓名的公子王孙,高举自己的猎物,接受阳光遍洒周身如畅饮美酒。
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时刻了。亦渠扶紧鞍桥,耳边熟悉的风声失去了踪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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亦梁和佛保失散在通衢大街上。很明显亦梁是故意的。
佛保乐得清闲。他本是戴了斗笠出门,但受热烈气氛的感染,也铁公鸡拔毛买了只喜庆的兔儿面具戴上。反正都是遮着脸,晚些还能在主人面前卖个俏呢。
另一厢,亦梁在胡肆里袖手等着老板拿出年前的最后几盅好酒,他好在灯会后带回去痛饮一夜。在等的当儿里,他用小指指甲在账簿底页写写画画,并问道:“老板,认不认得这是个什么词?”
目是愁胡的老板抱着酒盅从货架后走来,低头辨认一阵,笑道:“认得,是个好词,粟特人还常用这个做名字。”
亦梁笑着把钱拍下:“是什么,快些告诉我,猜了半日了。”
“中原话读作‘延那’,意思是——‘最喜欢的人’。”
亦梁一怔,他把纸面倒过来,又看了几眼。他所写正是佛保镌刻在簪子上的一行怪字。他摇头,促狭地哼笑:“这小子。”
而戴着兔儿面具的悍仆丝毫不知老底被揭了个底儿掉。他一只手伸在怀中,仍在摩挲那只玉簪。漫天烟花正在璀璨开绽,欢闹的喧阗之中,他的心喜不被任何人所知。
忽然他听见熟悉的叱马声。从面具的孔洞中看去,他望见了主人正催马前行,就在几步之外。
佛保唔唔嗯嗯地憋不出个整音来。他这时候才因自己只有半截舌头而懊恼。于是他不顾在外容易被寻仇的规矩,将面具摘下。他这些年第一次在旁人前露出真面目,煌煌灯火中,他深沉的眸色也染上了熠闪。他向她的方向追去,含混地叫着她的名字。
突地有几只手扭住了他。烟花还未燃放结束,而最压场的烟火更是声响殷天动地。佛保两耳嗡鸣,眼前也出现了飞花万点。他衣怀中的玉簪被人取走,他下意识地去夺。他一味地紧攥,丝毫不知簪子已在手中裂为两半。很快他的双臂便被放开,他忧急地抬起手时,只觉胸腹贯穿着一股暖流。而折损的玉簪静静泊在浸满了鲜血的掌心。
烟火鸣放,他耳边寂静无声。暖流湍湍难止,而主人纵马远去的背影,也已经消失在他涣散的瞳孔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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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在等谁?”
文鳞回头,振袖颇有气度地笑道:“当然是在等楚王。请上座。”
楚鸾撇嘴:“我害怕了,每次见你都没好事。”但行动上他也不客气,大剌剌地跪坐在皇帝右手边第一个座位。文鳞不恼,走近他打趣道:“如果楚王这次不带小刀,那就不会有坏事发生。”
“这可未必。”楚鸾悠然看了看那些不屑与他同席的中原臣子,回头对文鳞轻声说,“你跟那个亦渠到底什么关系。”
文鳞淡然:“当然是君臣关系。”
楚鸾皱皱鼻子:“还有呢。上次看她挡刀时,你可是恨不得把我杀了。”
文鳞还是摇头:“楚王看错了。”
一被搪塞,楚鸾的脾气就上来。他饮了一杯冷酒,恨声道:“我看你这个人怎么表里不一。在这宫里才待了几日,说话就酸臭得怕人。”
“楚王不也曾经是皇帝吗。”文鳞笑,低头时旒帘也只是轻微摇动,“难道不明白高处不胜寒,再也说不了孩子话了。”
“我现在已经不是了。就算你放我回南楚,我也不会再成为皇帝。”楚鸾面色平常,难得正襟危坐,“我前几日已知道,南楚遗民另选了一名楚氏子弟为王。我也知道,陛下你许诺了亦大人,要把我放归家乡,我近日来,就是要请陛下收回成命。”
文鳞静了片刻,从他身旁的小几取来酒杯,对他一敬,接着饮下。这似乎是他第一次饮酒,还被呛得咳嗽起来。楚鸾的情绪松弛下来,还准备与他对饮一杯。
“可是楚王,如果朕现在回到藩地,我还能变回无所想的富贵闲人吗。”他对他举着空了的酒杯,唇边是微弱的笑意,“不知为何,古来被拖拽上龙椅的人,都不得善终,即使被放归乡野,也是终生活在惶惑和重压之下。”他用空杯和他手中的酒杯清脆对碰,“楚王,你逃不过这份命,和我一样。”
楚鸾皱眉盯着他:“……我上次真该捅准点,你看起来越来越——不对劲了。”
文鳞放下酒杯,点点头:“不必后悔,朕知道你还是随身带了匕首。”他展袖,大方地面对他,“这次站得这么近,你总能瞄准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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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蜃坐在观门前,见亦渠来了,他便站起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