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陆续续的,御帐中的辽国大臣将军们退了出去,一个个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,尔后匆匆忙忙地散去,各自归营,传达耶律德光的意志,执行他的命令。
耶律阮也一样,一直走出上百步远,才仰头望了望夜幕上空高挂的那一小弯弦月,幽幽地吁了闷气。缀着稠密胡须的国字脸上,带着忧虑,他的脑中,满是方才御前的情形,他感觉到了危险。
“大王!”思虑间,一道身影站到了耶律阮身侧,唤道。
不大的声音,让耶律阮打了个激灵。来者明显是个契丹将领,年纪与耶律阮相仿,明火映照下的那张脸上,透着些许异样。此人名叫耶律安搏,方才也在帐中,其父曾经支持过耶律倍,与耶律阮暗地里保持着亲密的联系。
“安搏啊!”看了耶律安搏一眼,耶律阮应了声,问道:“有何事?”
闻问,耶律安搏朝御帐方向瞄了瞄,凑近声音放得更低了:“大王,情况有些不对,您要早做准备啊!”
闻言色变,耶律阮也下意识地望向灯火通明的御帐,然后快速拎着耶律安搏朝边上晦暗处走去,瞪着他:“你什么意思?”
见耶律阮表现,耶律安搏心下暗定,就怕这永康王没什么反应。做出一副正常的样子,耶律安搏与陪同耶律阮走着,一面低声叙道:“自北归以来,陛下脾气愈加暴躁,稍不如意,便是重惩,尤其近来,已经杀了不好内侍与臣子了。这与陛下平日里的表现,前后差异太明显了!”
“你到底向说什么!”耶律阮脸上已然浮现出紧张之色。
耶律安搏显得更加小心了:“大王。臣暗中调查过,陛下这几日,偷偷地召了几名医官入帐。观其表现,陛下的身体,似有不妥了......”
“你好大的胆子!竟敢暗查御帐,不要命了!”其人话音刚落,耶律阮压抑着嗓子,狠狠地盯了他一眼,大概是用力过猛的缘故,脸上胀得有点红。
耶律安搏则显得很淡定,继续说道:“大王,方才帐中的情形,难道您还看不出来吗?陛下对您,还是暗藏猜忌之心啊!您终究是东丹大王的儿子,陛下又岂会真心相待。若不提防,只怕您迟早性命不保啊!”
听其言,耶律阮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,凝着眉瞥了他一下,没有作话,一脸沉思状,看起来平静,但粗重的呼吸出卖了他紧张的心理。
沉默了许久,耶律阮终于开口了,郑重地叮嘱道:“像这样的悖逆之言,不准再讲,否则,我也保不住你。”
“大王——”
不给耶律安搏继续说话的机会,耶律阮给了他一个严厉的眼神。又走了几步,方才压低声音,说道:“眼下,保住自身才是最重要的,不可妄动啊。你,找机会去见见耶律解里,替我安抚一下他......”
“是!”耶律安搏并不蠢,闻言,眉色一喜,立刻答道:“臣明白。您请放心。”
与耶律安搏分开,耶律阮神色更加沉郁,显然在思索他的话,眉梢间凝着踟躇。耶律阮也算是有些贤名的,内宽外严,颇孚人望,再加在契丹高贵的出身与历史遗留问题,他心里,怎么可能没有想法。
脑中浮现出方才帐中耶律德光的眼神,耶律阮不由哆嗦了一下,心中莫名生出了些紧迫感。只是,在眼下的大军之中,耶律德光仍旧是那一言以决万人生死的皇帝,若无意外,他根本不敢有异动。
如耶律安搏之言,早做准备,只要耶律德光在一天,做得再多准备,又有何用?耶律阮的头脑,还是很清楚的......
......
耶律德光显然是来真的,按照命令,拖慢行军的队伍,实行抽斩。在性命的威胁下,北迁效率果然大幅度提高,不过,代价便是,一路上,又增添了无数尸骨。
如此高压之下,连那些契丹将士,都有怨言。不足三日的功夫,大军徙进上百里,一直至镇州境内,在洨河边上的栾城之侧,方才停下,安营扎寨。
这一回,实在是耶律德光的身体有些扛不住了,而他得病的消息,也传扬开来。
御营之中,耶律德光瘫靠在胡榻之上,头上、胸上置着“冷袋”,吸收着热量,时不时地,要命人换一下,如此做法,似乎缓解着他体内的燥毒。
榻边,还有耶律阮等几人在下恭候着,汇报情况。
“刘家子那支汉军,如今在何处,还缒在后边?”耶律德光声音中都透着火气。
“据斥候回报,敌军已经进入赵州境内,在昭庆县停留,目的不明!”耶律阮小心地观察着耶律德光,回道:“陛下,对方不自量力,一直跟着,以臣之间,干脆拨重兵南返,将之彻底歼灭了,绝此缠人的祸患。”
“冷袋”遮着耶律德光的眼睛,并不能看出他的表情,似乎思考了一会儿,方才问道:“你觉得,谁人领军合适?”
闻问,耶律阮一下子来了精神,头稍埋得低些,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,平静地说道:“臣,愿往。”
将“冷袋”自额头上拿下,耶律德光侧过头,用那迷蒙的双眼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