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服,不满,不忿。自然是有的,而且那种心情很强烈,只是刘承祐不好表现出来,或者说,事已至此,愤怒怨艾已无用,反而可能引起刘知远更大的戒心。
陶谷此前与刘承祐讲过,到开封后,可能会面临皇帝一定的打压,这不,果然应验了。
轻描淡写间,便把刘承祐对龙栖军的直接统辖权给剥夺了。以京兵乱象,整顿禁军,这是势在必行的事,刘承祐不会有任何异议,只是以这样的方式连带着打压自己,换谁都心里都不爽,哪怕云淡风轻,那也是装的。
如今的龙栖军,有栾城之战的光芒加持,可称诸军之首。但是,整顿之后呢,尤其,还是让史宏肇主持整编事宜。
史宏肇如今在东京的名声,是兵畏民惧官厌,让他去整兵。想到这儿,刘承祐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,会不会正因如此,刘知远才以史宏肇主此事?
至于郭威,以其肃正笃重,有他在旁辅助监督,或可为整训结果兜底,不致让史宏肇做得太过。且不会引起太多矛盾与冲突,一直以来,郭威与史宏肇的关系处得都挺不错,在旁人眼中,他算得上是史宏肇的小弟。而郭威办事,又从来让刘知远放心......
凡是就怕琢磨,虽然各种杂念只是短暂地在头脑中过了一遍,但刘承祐仍旧有种隐约间猜到刘知远心思的感觉。然并卵,心情仍旧不爽。
不过,要说打压,也不是一下子打压到底,不是还赏了个甜枣嘛。加官,赏宅子,估计财帛之物也是少不了的。中书令则不提了,名不副实,枢密副使,倒是实权职位,仍在权力中枢,参赞军政,但是,上边有杨邠压着,而杨邠对自己的态度,难道让自己去与杨邠征争权......
“殿下,这边走!”前边引路的太监突然发声,打断了刘承祐的思绪。
“嗯。”淡淡地应了声,刘承祐随其转入另一条通道。
“官家。”垂拱殿中,一名老阉低着腰走至御前,轻声唤道。
刘知远正看着奏章,抬了下眼皮:“他什么反应?”
宦官答道:“二皇子出殿后,很平静,神色如常,去寻皇后问安了。”
“有没说什么?”刘知远问。
“没有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刘知远严肃的黑脸似乎有所松弛,吩咐着:“添一盏茶。”
“是。”
皇后李氏所居,曰仁明殿,刘承祐走到之时,已然收拾好了心情。习惯性地收拾了一下衣袍,不待通报,在两名宫娥的陪伴下,李氏已然走了出来,脚步略急,嘴里喊着“二郎”。
数月不见,李氏仍如此前那般,慈祥温和,美丽大方,身上的穿着并不艳丽,却透着雍容高贵。提起袍脚,刘承祐便双膝跪倒,朝李氏行礼,磕了个头:“儿子拜见娘亲。”
“快起来!”见刘承祐行大礼,李氏赶紧上前,端着双手将他扶起。
“去见过你官家了?”
“是的。”
“瘦了,也黑了。”打量着在刘承祐身上好生打量了一会儿,李氏温柔的表情间带着关切,伸手将刘承祐额头的灰尘抹去。
感受着李氏手指轻柔的动作,一股暖流淌过心间,李氏对他的好,刘承祐心中自知,且大概“自闭”之后,尤其体贴。
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,或许最初的时候,刘承祐曾抱有某些腹黑的想法与目的,但如今,对这母亲,他是打心里认可,敬爱。
“也结实了。”刘承祐拍怕胸口,显示自己的强壮。
“有没有受伤?”嗔怪地看了他一眼,李氏慈爱眼神仍旧在刘承祐身上转悠着。
刘承祐温声道:“从征以来,儿一直身处虎贲保护之中,未伤及毫毛,反倒是不少将士,为了保护我,奋不顾身,丢了性命。”
闻言,李氏高眉稍蹙,尔后叮咛道:“人当怀感恩戴义之心,那些死伤的将士,对他们的亲属后人,要善加抚恤,以告慰英灵,酬其忠勇。”
“娘亲说的是,此事儿子铭记于心,如今归朝,便着手此事。”刘承祐答道。
被李氏牵着,引导入殿中叙话。刘承祐乖巧地跟着,进入殿内发现,内部的装饰十分简约,没有一点奢靡之像,中央摆放着几台织机......
迎着刘承祐诧异的目光,李氏轻笑道:“在这宫中,闲来无事,织造几匹布。已然入秋,天气渐凉,为你们父子裁就几件衣裳。”
李氏说这话,没有一点做作,只给刘承祐一种平淡之中见真情的感觉。心有所感,郑重地朝李氏躬身一礼:“这天下,只有您才配母仪天下。”
刘承祐突然来这么一出,倒惹得李氏发笑:“你这孩子......”
“来,给为娘讲讲这几个月的经历。听闻,你率八千兵去打契丹几十万军队,胆子实在太大了,惹人担心,如今听来,仍觉心惊......”落座叙话,李氏便如寻常女妇一般,唠叨起来。
刘承祐也没有一点不耐烦,将他出征以来的经历,从头到尾讲了一遍。本该是一段精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