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承祐一眼就看出了刘知远诏令背后隐藏的巨大好处,善后邺都,虽然绝是个苦活累活,但真有野望者,又岂会嫌苦累,分明能借机大赚名望,刘承祐只会积极去做。关键是议定军功,这可是给他正大光明施恩将士、收买军心的机会。
如此安排,可与此前的提防、打压之内的动作,大相径庭啊。刘承祐自己,心中是属实惊诧。甚至忍不住猜想,这老父亲这般安排,是否存着试探自己的想法,又或是......
甭管心里怎么想,刘承祐办起事来却是一点也不含糊,并且更加用心。邺都虽大,却显然不好容纳十万大军,更不便,刘承祐权力在手,第一道命令便将大部分的汉军调出城外驻扎,看守降卒,城中只留必备的军队,控制城池,维持治安。
城外虽然不如城中舒坦,但好在营寨设施齐全,为发起致命一击,屯积了大量的辎需,固物资也未短缺,天气虽寒,柴、炭等取暖物料也是充足。刘承祐此前的威严,可吓住了众军,本不敢有什么异议,再加刘承祐让粮料官拿出了大量粮、肉,并稀少的烈酒,用以犒军。
于安民方面,刘承祐则以随行的几名文官加投降的魏博节度推官王敏为助。安民,说难也难,说容易也容易,只要有粮。事实上,经过那半日的动乱,只要朝廷的“匪兵”别在行剽掠之事,于城中的士民便是莫大的恩德,根本乱不起来。
以杜重威当政时,压榨士民过重,刘承祐请旨,直接废除了其所设的各类苛捐杂税,虽然于眼下,并无卵用,邺都士民并没有得到具体的实惠。选了一些官声好的官员,于城中宣扬朝廷拨乱反正的恩德,近来,刘承祐组建一支宣传机构的想法愈强烈了。
然后,实惠来了。此前,杜重威尽取士民百姓之粮充军需,城中百姓饥疲渐久,多无人色,已有冻饿而死的情况。有鉴于此,刘承祐开府库取其粮秣,周济城中受难的百姓,虽然邺都府库所余不多,但就这小恩小惠,却也足以揽一大波民心。
有些事情,靠说的无用,只要做到实处了,旁人看到了,是非公断自在人心中。刘承祐只在邺都做了两件事,打击不法,周济百姓,树立威信,三两日下来,便已有称周王殿下贤明了。
在此战将士功劳的评定上,刘承祐则显得更加慎重了,这等事情,尤其不能马虎。军中是有功过簿的,此战前后功过人员,只要有考,基本都记录在册。刘承祐这边收到各军递交的册案之后,基本都仔细地阅览过一遍。
具体操作的过程中,刘承祐召集各军将校,共同讨论商议,并且,他只参与营指挥以上将校的叙定,并务求功有所出,过有所依,而致人无怨言。倘闻有异议者,刘承祐还亲自召来,与之“推心置腹”一番交谈......
事实上,刘承祐的目标也正是笼络住这些中层军官,他们最能决定一支军队的属性。至于营队以下官兵的功过,尽委各军都指挥,他只做最后的审定。如此既可省他心力,还可施惠于各军统将,毕竟各都指也是需要对麾下将士施恩的。
一番处置办法,虽然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公平,但刘承祐是冲着相对公平去的,至少稳住了大多数人。当然,对于那些踏过底线,比如虚报战功者,一旦被发现,那便只有杀头以正军法了......
邺都军政的措施,繁而杂,但刘承祐却是一点都不显得忙乱,御文武解其劳,将诸事处理得井井有条,始终从容不迫。凡有事,不管好坏,总能从他这里找到解决办法,至少有个方向。
不过三两日的时间,邺都局势渐安......
刘知远虽将军政庶务委于刘承祐,却也不是完全不视事,否则落在别人眼里,他这个皇帝可能是出了什么毛病。不过,有刘承祐给他分担,他确是轻松了不说。而刘承祐的一切表现,刘知远都看在眼里,听着底下人汇报的情况,也没有发表什么看法。
此前提过,邺都官库中的粮秣虽不足,但杜重威的私库中,财货可是不少。在攻占节度衙门后,自其家库中找出了大量的粮食、绢帛、金银器皿等物,第一日不算,一直到第三日方才点检清楚。
“自杜逆十座私库中,共得麦四万斛、粟三万五千斛、面五千担,绢七千匹,钱二十万缗,另有金银、珠宝、名器四十箱......”苏逢吉汇报时,头埋得很低,声音微颤,两眼发红,那是一种贪婪的颜色。
秋季,已只剩下个小尾巴,因前几日秋雨故,天气冷得骇人。节度衙门内的一间亭榭中,刘知远与刘承祐父子俩,对坐饮茶交谈,听着苏逢吉的汇报,两个人都愣了一下。抽了口冷气,却难凉心中那股热意。
“竟然有这么多!”刘知远声音略显沙哑,感慨道。
刘承祐也是有些叹为观止:“这杜重威,聚敛的本事,竟然如此惊人!”
“据说,这是杜重威,历镇各州,费十年之功所得!听闻当初契丹括借钱粮,他拼着得罪契丹人,求到契丹主那儿,方才得免。原来是,此人藏有如此巨富......”苏逢吉说着。
语气中竟有些艳羡,还有一丝羞臊。他自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