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句废话?刘承祐凝着眉盯着他,听其下文。
见状,陶谷立刻补充道:“殿下受命监国,固然要勤于政事。然既为储君,不侍奉汤药,何以副天下之望?”
听其言,刘承祐先是一讷,尔后似有所得。什么“副天下之望”,都不是重点,侍奉汤药于陛前,待在刘知远身边才是最重要的,陶谷这是提醒自己来了。
“孤这便去万岁殿!”
很快,刘承祐便将朝政尽数留给王、苏、窦、李等臣料理,自往万岁殿,同李氏一道照顾刘知远。
......
春风渐绿汴河岸,天气乍暖还寒,汉宫中的气氛,却是越发沉重了。拖了这三两日,皇帝彻底熬不住了。
傍晚时分,天色晦暗。万岁殿中,御榻之前,以刘承祐为首,已然跪倒了一片人,各个埋着头,看不清表情。
刘知远躺在榻上,目光黯淡地望着帷幔,俨然已经病入膏肓,在弥留之际。皇后李氏坐在榻侧,手里拿着个空药碗,有些愣神,没有哭泣,只是雍容之上浮现着明显的忧伤,双目微微泛红。
史弘肇、王章、二苏、窦李、郭威、白文珂、冯道......越来越多大臣闻讯赶来。这,分明是一场托孤的戏码。
只是,这一次,不止是那些外臣,刘信、刘承赟、李洪建、李洪信、宋延渥这些宗室黄亲也在列。
隐约间,已经听到了些许抽泣,且慢慢地传染开来。
“哭什么,朕还没死了!”刘知远沙哑的声音中,带着离世前最后的倔强。
此言落,呜咽声最重了。有趣的是,李氏、刘承祐包括刘承勋这三个刘知远最亲的人,没有动静。
“还有谁没来!”缓了一会儿,刘知远问道。
内侍快速地瞄了一眼,答道:“还差杨枢相。”
“哦。”刘知远脑子似乎已经有些不清醒了,喃喃地说道:“听说,他也病了?”
没人回答刘知远,又或者说没人反应过来要回答他这个问题。沉默了一会儿,伴着一阵“撕心裂肺”的呼声,杨邠闯了进来,一下子拜倒在病榻前。就好像,来晚了一步一般。
可惜,刘知远还吊着一口气,强撑着,让李氏将他扶起,盘腿坐在榻上,身上仍罩着被衿。迷离的双眼,扫了眼榻前黑压压一片人,在刘承祐的身上停顿了一下。
佝偻着身子,驼着肩背,刘知远气息不稳,缓缓地说道:“朕以渺躬,侥天之幸,得取神器,入主中原,厥有帝图。胡虏凭陵,虽有拯溺之功,然洎登宸极,时运艰难,急于止杀,不暇崇仁。讨灭叛帅,苛剥甚酷,而致治下子民,饱受兵燹。朕有抚御天下、弭息征伐之心,然沉疴在身,痼疾爆发,天不假年......”
断断续续地,刘知远说道这儿,榻前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哭声,口呼“官家”不止。身后这些人,不知有几人是真心为刘知远而哭。而刘承祐,红着眼睛,强行挤出了几滴泪,但要让他嚎啕大哭,歇斯底里,却是为难了。
这个时候,刘承勋却是也没能憋住,“哇”得一声嚎了出来,尔后扑到榻前。
刘知远却无暇去安抚幼子了,见殿中吵闹,给了李氏一个眼神。李氏轻轻地擦拭了下眼角,将刘承勋揽入怀中,冲着殿中众臣:“肃静,官家还有话讲!”
一下子,哭泣声小了许多。
缓了缓,刘知远方抬起颤巍巍的手,指着刘承祐,吃力地说:“太子年幼,今后,有赖众卿扶持!”
这算是彻底的托付后事了。
交代完这些,刘知远似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消耗完了,让所有人退下,独留刘承祐一人,似有最后的嘱托。
殿中只余父子两人,刘承祐上前,一把被刘知远抓住,竟然格外地有力。刘知远的眼神已经格外地黯淡,对刘承祐说道:“二郎,我不是个好皇帝。你有雄才,大汉江山这副千钧重担就交给你了,替为父,完成那未竟之事业!”
刘承祐没有多话,严肃地应道:“是!”
“传位诏书在你母亲那儿。”
“只可惜,未能见到孙儿出世。”
“也不知,是男是女......”
后半夜的时候,大汉皇帝刘暠,驾崩了,皇城之中,哀声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