扫一眼神情变幻的周天清,对于他和周天璿的过去有些在意,还记得在风铃城外错身而过之时,周天清曾问过自己为何而活,似是提点自己,让自己在步步惊心的迷茫中能坚守前进的道路,对这名据闻只知风花雪月的皇子,傅林的观感并不坏,曾经因为他站到周天恩的身后而被自己归类于敌人,而如今暂且联手,些微的好感令放下歧见也显得不特别困难。
「周天清。」傅林出声唤道,虽然周天清年长于他,可类似「皇兄」这种话,他还是叫不出口的。
周天清闻声望去,傅林降低声量问道:「你说,周天璿为何而活?他可信吗?」
事实上以傅林和周天清的交情问到此种话题,似乎过于深入且鲁莽,然而周天清从来不是拘泥表面的人,微愣后淡淡一笑。
「他啊??为补偿而活吧。」闭上眼,过往种种掠过眼前,犹记贤妃从清华殿救回跪在雪地里的周天恩时,曾有少年在大雪天独自站在玄寧殿外,整整一天动也不动,任由雪淹没至膝,冻伤也好,寒冷也罢,都无法阻止他的决心和倔强。
「他生我生,他死我死。」对着丽妃派来劝告的太监,不到十岁的周天璿竟能狠戾到拿着刀抵着喉咙威胁,不属于那个年纪应该有的判断力和坚定心志在现实的威迫下显现。
周天清并未亲眼看见那一幕,可由贤妃转述,同样的惊心动魄。
「补偿?」傅林若有所思地重申一次,探究的目光望向周天清,后者微微一笑,却不打算继续说下去,说到底当年之事,又有谁是谁非之分呢?
恩怨,又何苦要年幼的他们去偿还?
空气沉默下来,傅林无奈一笑,有些羡慕地道:「你们兄弟倒是情深。」从小漂泊的傅林未能体会过何谓兄弟情义,有的,只有娘留下的血海深仇和復仇的决心,还有洛雪给予的一丝温暖。
周天清望他一眼,忽地扬起嘴角,带着不羈和看透世事的瀟洒:「你不也是我们兄弟吗?」一时,傅林心头震动,哑口无言。
说到底,自风铃城事变入宫以来,傅林在皇宫根本找不到归属感,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位外来者,致力追寻宫中是非及过往祕闻的真相,甚至跟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父皇也產生不出太多深刻的羈绊,毕竟,周允丢掉自己太久、太久了。
入眼之人皆是敌人,入目之事皆是仇恨,哪有几丝真情在皇宫?
「那不一样,你们从小一起长大」良久,傅林勉强挤出一句话作为反驳,周天清思索一瞬微微頷首:「确实,你和皇兄和璿弟不同,不过这世上兄弟之情也不只一种,只要你为兄弟之义,又何惧我们无兄弟之情?说到底,先不把我们当兄弟出手的,可是你啊。」
为兄弟之义?
傅林心中发楞,周天清说得很对,当初入宫时他和父皇对周天思设局并利用周天恩来让事情进展顺利,以谋士身分沉潜在周天恩身边,本意是想帮助他顺利破开周天思的局,不过后来发现周天恩其实并不需要傅林的帮忙,事情也能水到渠成的解决,而在当初的大殿上,他和周允演戏,将周天恩识破周天思阴谋的功劳纳为己用,顺势回宫。
曾经,对这些算计,傅林从没有愧疚和犹豫,但此刻周天清一点破,他赫然一愣。
傅林恨宫中害死傅语嫣的人心思歹毒,明明毫无交集,却偏偏为了自己大约见不得人的目的穷追不捨,取人性命!
可如今自己所做的,与那人有何不同?
傅林自己何尝不是为自己的目的,对周天恩步步紧逼?只有真相才是最重要的,所以他人性命、他人心情,都无关紧要?
在风铃祭上,他曾经是想让周天恩和周天清死于周天思的计画之中的,毕竟他们都可能会是未来的障碍,但是,当日自己的得力部下-夜-送来一则口信,说有不明黑衣人趁乱劫走昏迷的洛雪时,近乎直觉地,傅林认为是周天恩的手笔,他是在警告自己务必要按照计画行事,于是他依照计画前往风铃祭救场,阻止周天思的计谋,并在风铃祭会场看见似乎已经平安无事的洛雪。
但不可否认,傅林曾经动过坚决、残忍、冷漠的杀心。
傅林讽刺一笑,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,他竟然变成自己最怨恨的模样。为自己那一丝丝可能的利益,便能置他人一切不顾。
「你说的对,是我先出的手。」傅林瞬间觉得再也坐不住,尷尬和些许的愧疚如实质的寒意般爬上背脊,只觉阵阵发凉,于是他略显突兀地站起身,丢下告辞的话便转身迅速离去。未知傅林心理活动的周天清有少许错愕,不知为何对方反应如此大,随后跟着站起身,步出合宴区。
洛府新家-永安侯府是周允所赐,规格比照一品官员。侯府内分为外殿与内殿,此待客厅属外殿,与内殿居所仍有一墙之隔,周天清沿着长长的桥梁向永安侯府外走,却不自觉将目光投向右方与内殿相邻的墙,想着-洛縈姑娘就在里头
走着,他忽然定住身子,心中有种异样。
周天清回过头望向合宴区,又转头看向仍有一段不近距离的前方笔直道路,这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