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出来就好像格外站不住脚,总担心会有犯错误的危险。更何况,都已经这么穷的日子了,要什么没什么,赤条条一个光脚人。肚子都填不饱,谁还有心思专门去过生日?
但小时候是过的,章途小时候,一年中最期待的日子,除了过年,就是生日。过年多好啊,买年货贴春联放爆竹,零嘴儿能吃个顶饱,但这毕竟是全国的节日,不像生日,是单为他一个人而庆祝的。
其实如今想来,也并不是什么大张旗鼓的庆祝,只是放学回家能看见自己一直想买的书静静躺在书桌上,吃晚饭的时候会有自己喜欢吃的菜,爸妈下班回来的路上会特意绕路给自己买喜欢吃的糕点。
这些日子如今已不再有了。
不但不再有,因为自己的生日同母亲的忌日相临,有关于生日的回忆最后总会落到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时刻。
那天,母亲看着窗外春意融融的景象,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:“明天是你生日了。”
他那时说:“妈妈,明天陪我上公园看花去,好不好?”
但是没有明天,永没有明天了。
在母亲的葬礼上,他没有流泪。他真奇怪明明昨晚还哭得像是要死去,为何今天却一滴眼泪也没有。章途几乎都产生了自己无坚不摧的错觉,直到后来的日子里他才慢慢开始知道,至亲的去世永远是钝钝的隐痛,你以为能在废墟上重新建立一切,其实每一次回头都是一场崩塌,而这余震能够贯穿你的一生。
自己和母亲告别后,为什么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呢?哪怕再多看一眼……
章途无法不去想。
老林拿着教案走进办公室,看见江宁川坐在章途的位置上,摇摇头道:“你俩又好上啦?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,老林总不至于对他和章途的恋爱关系知情,只不过是对于之前两个人避来避去,如今又好得简直要形影不离的一种调侃。
但是江宁川耳根都红得仿佛要滴血,坐在椅子上不敢抬头,含含糊糊“嗯”了一声算作答复。
毕竟他和章途这回是真的“好上了”。
就在江宁川这会儿当小媳妇静坐的功夫,章途也进来了,看见江宁川,有点惊讶:“有事?”
“没、没有。就是……”想来看看你。他看着章途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,悻悻地把没说出口的话咽进喉咙。
章途确实在考虑,这几天江宁川找他是不是找得太频繁了点,就连他班上那群小孩儿远远见到江宁川,都会起哄道:“章老师,你朋友又来找你啦!”
老林收拾完东西回家了,只剩章途和江宁川在办公室。江宁川问:“今天不用给他们上课吗?”章途说不用,他便饱含着期待接着问:“那今天能不能去我家?”
章途整理教案的手顿住,看着江宁川亮色的眼睛,感觉自己实在是难以开口。
江宁川的喜欢很纯粹,想要两个人每时每刻都在一起,有什么好的东西恨不得全塞给那人,得到回应就高兴得摇尾巴,就算暂时没有回应也没关系,只要可以安安静静待在他身边就好。
或许恋爱谈起来是这样的,可是没有人会觉得两个男人也能在一起,也会谈恋爱。章途所在的城市,有家医院的精神科很有名,专门有个门诊,开设来是为了治疗同性恋。
他们认为同性恋是种精神类疾病,需要接受治疗之后才能“恢复正常”。
章途没法告诉江宁川这一切。
那双眸子里的情意真真切切,绝不作假。虽然现在大家都觉得他们只是好朋友,可这样长久下去,谁知道哪天就会暴露,然后被人指指点点侧目而视,乃至于被送进医院?
这绝对不会是他想要看见的结果。
章途思考再三,终于开口:“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一点适当的距离。”江宁川听见这话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,瞪着眼睛,眼里是错愕和不解:“为什么?”
“两个大男人这么亲密,要是惹得别人说闲话也不太好听,是不是?低调点没坏处,我可以晚上去找你,只是工作的时候,大家……都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间。”章途绞尽脑汁说得委婉,他光是说出这段话都觉得好有负罪感。
江宁川没像他预想的那样抛出无数个“为什么”,也没流露出受伤的情绪,只是沉默着低头,章途能看到他的发旋。
“我知道,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。”江宁川支支吾吾地开口,“以前、以前有过这种事。我以为不去想就不会发生。”
章途觉出江宁川这人像鸵鸟的可爱之处来了,弯弯眼睛笑道:“就是不去想,它也存在呀。”
江宁川此刻就像是他班上犯了错的小孩儿,跟章老师承认错误:“那我以后没事尽量不来学校找你。”
他使了个小小的心机,说的是“尽量”,尽量可不是绝对的意思。
章途看不出是听出来了还是没听出来,收拾好自己桌上的东西,把办公室门一锁,宣布:“回家。”
回他们的家。
江宁川心里热乎乎的。
其实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