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意识到反应过度似的挪开了眼神:“你姐姐?她有儿子?”
裴净没能认出这个男人,不完全是因为他是裴椿的前男友,他认出这个男人,却必然是因为他也是父亲曾经的学生兼辩护律师——正是令父亲至今难以下咽的那场乌龙事件中。
这个男人和裴椿从高中就开始交往,期间分分合合好几次,每次都是韩主动追回裴椿,一直到大学毕业前分手。裴净记得分手的原因很粗暴,裴椿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告诉他:“他睡觉呼吸太重,吵到我了。”
这导致裴净每次看到韩秉哲,脑内都会自动浮现几个字:那个呼吸很吵的男的。
姐姐的葬礼上,还有父亲的庭审时,那个男人无一例外有出席,而裴净看到他时,都会忍不住去想那个堪称可笑的分手借口。
姐姐喜欢好看的男人。在裴净眼中,这个男人除了脸还过得去以外,没有什么优点——即便他有一份光鲜的职业,帮了他们很多忙,但是依旧显得很蠢。他认为每一个问裴霖身世的人都蠢到了家,即便这确实是一个容易被误会的情况。
对于韩秉哲理所当然的讶异——去世的前女友留下了一个六岁大的孩子,裴净只是点了点头,便重新闭口不言起来,开始频频往走廊另一端观望着,期待着男人能够懂得些眼色,早些结束这场令人不悦的寒暄。
但韩秉哲显然没有领悟道这一点。他摸摸后脑勺,为了回避尴尬似的继续说下去:“说起来,裴老师现在怎么样?”
裴净已经懒得含糊其辞了,简介扼要概括:“不是很好,各方面来说。”
“抱歉,”韩秉哲抓抓头发,“我或许该找个时间去看看裴老师。”
千万别。裴净在心里默默祈祷这只是一句客气话。毕竟像裴永钰那样的倔老头子,最讨厌牵扯进涉及自身清白的过往是非中。虽然不可能不怕寂寞,也希望有学生去看他,但毕竟离职的原因不算光彩,可以说是晚节不保,就算是裴净去看他也只会挨得一顿好骂。
正想抓紧时间逃离现场,韩秉哲又没头没脑来了句:“裴椿的事情我很抱歉。”
裴净刚走出两步,又被迫回头:“和你没关系,你没什么可抱歉的。”
刚走回教室门口,裴净又被热情如火的妈妈们缠住了,其中当然是以孙妈妈为首。只不过与刚才不同的是,孙妈妈手里牵了一个扎着马尾穿着粉红色棉衣的小女孩,显然是她的女儿,也是小霖的同桌孙思雨。
孙妈妈大呼小叫着招呼裴净:“裴霖爸爸,我们刚找你呢,你跑哪儿去了,好不容易露个面”
孙思雨看看妈妈,看看裴净,大声说:“妈妈你搞错了,这不是裴霖的爸爸!我知道裴霖他没有爸爸,也没有妈妈!”
稚嫩而清晰的童声落下,两个成年人的脸色同时变了。孙思雨妈妈一边瞪大眼睛看着裴净,一边嘴上说给身边人听似的教训起女儿:“怎么说话的!太没礼貌了!”
却又不无怀疑的紧跟上一句:“真的是这样吗?你之前为什么不说呢?”
没一会儿又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:“我说嘛,怎么可能那么年轻”
“裴净!裴净!”
裴净大步往校门口走去,身后却有个扰人的声音一直不厌其烦地缠着他。
当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脚步想要赶走韩秉哲,那个不识相的男人却抢先开口道:“裴净,你还好吗?你没事吧,刚刚……”
裴净压低声音打断他:“我没事,你可以先走了。你的孩子呢?”
“他妈妈已经接走了,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,要我送你回去吗?”
裴净压制着怒火,可还是止不住声音的颤抖:“不用,我说了我没事。”
“不行!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待着,”韩秉哲急切地说,“你也是,你姐姐也是,总是一个人承担所有,什么也不和别人说。我和裴椿虽然已经分手了,但还不至于反目,要是她当时能够念及旧情向我求助的话,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,你也不用为一个不是亲生的孩子肚子负起这么多责任和压力!”
“还有你父亲,裴老师,他也是,什么也不和我说,才会导致在官司上吃了败仗,他一直说着自己没有做没有做,但是不肯拿出任何证据……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倔呢?你也要像你姐姐一样吗?”
裴净气得浑身都在发抖,怎样都停不下来。他不明白,为什么自己会任凭一个许久未曾谋面的人对自己指手画脚,在自己面前羞辱去世的姐姐还有父亲。他想大吼着制止他,想揍他一拳,想撬开他的嘴把那该死的舌头扯出来……
可他不敢。一旦犹豫了半秒钟,成片的后果,那些负担不起的后患就会排山倒海地向他涌来。
韩秉哲说:“你要是缺什么都可以找我帮忙,不用和我客套。”
裴净却完全没法觉得感激,只能耐着性子告诉他:“我什么都不缺,谢谢你。”
他身心俱疲地回到家,一打开门,就看见裴霖先是探出半个脑袋,然后兴高采烈地跑出来迎接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