曼宁自以为半截身体入土,早已心如止水,此刻被她一双清澈如水的杏仁眼扑闪得心襟荡曳,差点头脑发热一口应下。
他抹了把虚汗,蹲下来,蜻蜓点水般摸了摸维桢及腰的长发,满脸温柔纵容之色,眼内却是深沉的苦恼与无奈,长长地叹了口,半晌无语。
维桢自来元首府便得他的照料,日常里更是嘘寒问暖,殷勤细致,且又是个难得一见的美貌大叔,维桢待他尊重,从来不曾视之为下仆。当下被婉拒,不觉羞恼,反而生出几分局促不安。
“我不可以出门吗?”
“比提亚地处偏远,小姐身份尊贵,贸然外出,恐难保万全,这……”
之前自己出门时,怎的不提外面凶险呢?分明是托词。
她有点恐慌,又有点委屈,讷讷道,“我要问问晗熙哥哥。”
曼宁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笑意,一抬头,已是一脸焦虑之色,“小姐,有事儿咱们慢慢计较。大公子案牍劳形,镇日里忙得不可开交,小姐并非无知小儿,莫要轻易烦扰他才是。”
维桢不是胡搅蛮缠的性子,更不会行告状之事,本是随口一说,被他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压下来,反倒起了点逆反心态,转过身去拨打蒋晗熙的通讯器。
手指都未曾搁下,对方已接通。
“桢桢,怎么今天有兴致主动找晗熙哥哥了?”清润的声音压低了一些,愈显柔情,“心肝儿,晗熙哥哥也时时惦记着你。别急,啊?很快就能回家陪我的小桢桢。”
维桢方才还勉强按捺得住,被蒋晗熙小意地哄了几句,眼圈一红,娇嫩的嗓音含了几分哭腔,“晗熙哥哥,他们不让我出门。我、我不可以出去吗?我想找朋友玩儿。”
对面默了一瞬。
蒋晗熙再次说话时语调更为温蔼,“自然不是。桢桢是府里的女主人,咱们家里呀,你最大,我且要退一射之地呢,谁敢限制桢桢出入的自由?乖孩子别急,我来问他们。”
他挂断了通讯器,站起来,轩昂魁伟的身躯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影,一双淡绿的长眸暗沉,似有风暴翻卷。
一屋子废物,连个小孩子都哄不好。
朋友?他认识维桢五年有余,第一回在她嘴里听到“朋友”二字,想到那个明珠美玉般的俊秀男孩,一时如鲠在喉,满腹戾气汹涌。
下首一干亲信下属含胸垂首,大气儿不敢喘一声,恨不能将整个人埋到桌子底下去,唯恐被上头的笑面阎王波及。
偌大的会议室一时落针可闻。
蒋晗熙往下压了压怒火,沉声下令:“都散了吧,改日再议。”指了他左下手的长徒雷蒙多卡裴,语气略缓,“你且主持几日,可以便宜从事,不必时时禀我。”
吩咐身旁的几名警卫员,“安排星舰,立刻返回比提亚星。”一面大步往外走。
那头维桢被女仆瑞伊本森搂着轻言细语地解慰了几句,大总管曼宁洛佩兹已接到了蒋晗熙的视频通讯要求。
他神情一肃,挺直的腰板随即鞠下去几分。
全息视频里的蒋晗熙神情莫测,语气波澜不惊,“童小姐要出门游玩,你们立刻给童小姐备车,安排护送人员。下次再惹童小姐不快,你也就不必留在我这儿了。”
这话听着有些重,维桢不安地喊,“晗熙哥哥。”
“嗯,乖。”蒋晗熙转过身来微微一笑,“桢桢稍安勿躁。”
又吩咐曼宁,“难得童小姐兴致好,你们也别扫了她的兴头,很不用赶着回来用晚饭。多派人手,备上外出御寒的衣物,小姐规矩大,盥洗器皿也自备着,多备些小姐惯常爱用的点心,小食,饮品,拿大的屉盒装了。小姐不是要见朋友么?多装几份,小礼物也且备齐,不拘多贵重,朋友论交,心意为上,要精巧出奇的,吃的玩的,都预备上,礼多人不怪。”回头含笑看维桢,“桢桢,你说对不对呀?”
自己一时兴起,闹得阖府上下人仰马翻,维桢心中愧疚,本有几分偃旗息鼓的退意,被他一通细致安排,倒又兴致勃勃起来,脸色露出雀跃之色,笑吟吟应道:“是这样的呢,谢谢晗熙哥哥。”
蒋晗熙宠溺地睇视她,“谢什么?桢桢呀,就是我的小祖宗,我伺候得你称心如意,不都是应分的?”
一旁的曼宁双膝一屈,‘扑通’跪倒在地,垂着头一声不吭。
响动清脆,维桢惊得打了个嗝。
蒋晗熙脸沉如水,“怎么?如今我是指使不得你了?”
曼宁定了型的大背头被冷汗濡透了,湿哒哒地贴在额上,双手战栗抵地,声音发颤,“我、我犯了错。”
“哦?”蒋晗熙漫不经心道,视线始终落在维桢雪白的小脸上。
“附近几个镇子这段时日丢了几个小孩。有镇民报到地方稽查大队,说是有兽人流窜。几个镇子的警力都出动了,查不到踪迹,之后又丢了几个,再找不回来。下头的地方政府报到元首府来,我年纪大了,听到小孩子遭罪就不落忍。公子出门前留了一批精锐近卫,最近琢磨着也没啥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