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孟辞今日收了摊,心情颇佳,一撩前衣,兜着沉甸甸铜板骑上了小毛驴。
他一直想有只小毛驴,因为一日操劳后实在走不动路,可惜他过得穷苦,温饱都顾不上,怎么有钱买驴骑呢?
他骑驴走出一阵,才想起自己摊上笔墨字画还没收,急忙调转头去,却见个劲装男子站在他身侧,怀中抱着他摊上全数家当。
他点头微笑,将贺义夸赞一番,然后两人一道回家,中途他还担心贺义赶不上,再回头却发现贺义正骑着高头大马。
他倒没有抱怨,更没有羡慕,毕竟他一直都想要只小毛驴。
走着走着,竟有许多面黄肌瘦的百姓跪地乞讨,他难过极了,便一把把抓起怀里铜钱散发了出去,也不知扔了多久的钱,只看到贫民越来越多地朝他涌来。
而后他被许多只手拽住,突然跌下去,毛驴也不见了。
他只慌张说没有钱了,却没有任何用处,一张张枯槁的脸贴上来,四周黑漆漆的,他伸出手挣扎,好像盼着谁来拉他一把,甚至朦朦胧胧,想大喊出谁的名字。
那人大概很厉害,很重要,以至于他想不起那个名字,却仍觉得安心了许多。
他听见一阵巨响,哐哐噔噔,好像有几根腰一般粗的铁链在空中飞甩,又在地上敲砸。
身边的人突然一齐被拽走了,然后他看见黑白无常拴了人山人海,一走动便乌压压一片。
黑白无常说要把这些人全押了去地府,他急忙阻止,从怀里一摸,掏出几片金叶子来,便拿来贿赂黑白无常,请他们放了这些百姓。
黑白无常冷漠应允,把锁链一松,一群鸟雀哗啦啦振翅飞走。
而后黑白无常便来索取报酬,他欲把金叶子递去,却发现自己哪有金叶子,他分明牵着一位锦衣公子。
恭必衍玉簪束着墨发,他侧头时额角发丝轻扫,乖顺极了,而他眼尾圆润低垂,使他好像一只尚未满月的稚犬,眼尾一滴泪痣,又添无数风流。
即便他没有开口,苏孟辞也分明听到他问:
“你真的不要我了?”
眼见黑白无常的锁链就要套在恭必衍的脖子上,他突生神力,拽着恭必衍退开十数丈,同时贺义已按他所想上前挥刀拦住了黑白无常。
二位鬼吏将他斥责唾骂一番,他也解释辩驳了一阵,大约谈得不投机,他便拽着恭必衍飞走了。
不知到了哪家宅院,沿着石板路一路往前走,只见处处悬着红缎,系着红花,还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,和此起彼伏的乐器声。
然后看见大厅里有一群人,上座是几位长辈,堂前是一男一女,男的俊美,女的娇媚,他二人好像是在拜堂。
他牵着恭必衍走近一看,那女子原来是他表妹谢嘉思,而那男子正是宫殊连。
可当他看清二人面容,周遭颜色却突然一变,由红作白,由喜成丧,而他二人手中的牵红也化成白绫,宫殊连正微笑着要将白绫缠在谢嘉思脖子上。
他震怒非常,走上前去,手掌那么一挥,白绫便被截断。
他二人都望向他,谢嘉思泫然若泣地扑入他怀中,宫殊连则一把攥住他手腕,用眼神说:“这可是你叫我做的。”
他怀里一空,手上也一空。
一抬头,谢嘉思正被白绫勒着脖子,一回头,恭必衍被寒刃自后直穿心口。
他愣在原地,目眦欲裂,冷汗直冒。
一双微凉的手握住他的腰,宫殊连贴上来,在他耳廓一咬。
那阴侧侧的声音传遍他的身子:
“这样,你不就是我的了?”
他回过神来,满心愤怒,顺手从腰侧一抓,拿着一样冰凉沉重的物件将宫殊连挥打开,然后去扯下谢嘉思颈上的白绫,又扶住恭必衍擦去他嘴角污血。
谢嘉思伏在他肩上,奄奄一息唤他“表哥”。
恭必衍眸光涣散,一脸委屈难过地摸上他的脸。
他万分着急,低头一看,自己手中有面镜子熠熠闪光,于是急忙将镜子抛出。
阴阳镜悬在半空一照,谢嘉思苍白的脸红润了起来,恭必衍胸前的血洞愈合上了。
镜子又落回他怀中,他牵着这二人,先将谢嘉思送回姨母手中,又带着恭必衍回了大将军府。
而后他捡起那段白绫,一拽便绑了宫殊连去见黑白无常,把这恶人交给他们处置。
黑白无常却不肯收,只说他抓错了人,让他再抓。
他疑惑不已,先将白绫交到贺义手中,然后跨上失而复得的小毛驴,再寻人去了。
他回了自己的茅草屋,只见朱墙黛瓦望不见边,亭台流水应接不暇。
他一停,墙壁便从四方落下,门扇一开一合,竹帘、画卷、轻纱都自己安置下来,屋内雅致馨香,很是温暖,但他分明记得家中屋漏雨淋,十分寒冷。
于是屋里又冷了起来,他在床边坐下,时不时还有雨水滴落肩上。
他拿出阴阳镜来,看看反面,两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