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手挨着发烫的脸,心跳乱的像错落的鼓点。
这时郑姨恰好在外敲了敲门,喊林疏竹下楼吃晚饭,他压下慌乱的心绪应了一声,接了捧凉水拍拍脸,勉强让热度下去,才推开门走了出去。
林鉴衡和姜亭已经在餐厅落座了,林嘉树也坐在他的儿童餐椅上晃哒着脚,看见林疏竹,他手脚并用地动起来,拖音拖调地喊:“阿——竹——”
林疏竹的脚步稍稍顿了一下。林嘉树今年三岁,从一个襁褓婴儿,到咿呀学语、蹒跚走步,他成长的过程林疏竹很少参与,但从不间断的消息还是隔三差五的从主宅传来,由郑姨讲给他听。
郑姨说,小嘉树很聪明,学什么都要比寻常孩子快一些,刚学会走路就跌跌撞撞地往他的房间跑,矮的够不着门把手,还一头撞了个大包。
“阿竹”,是他学会说的第一句话。
他听到这个消息时有些错愕,他以为自己与这个新生的弟弟之间的关系会如清水般浅薄,可郑姨姨说,这或许就是血缘的纽带,就像少爷也会时常悄悄地看小嘉树的照片一样。
“我没有!他长得一点也不好看...”
当时他如此反驳道。
他在一连声奶里奶气的呼唤中走过去,经过儿童座椅时,还是抬起手摸了一下那个小小的脑袋,姜亭看到这一幕,眼睛里光亮闪烁。
小嘉树向后昂头,想要看到哥哥,胖嘟嘟的脸就在林疏竹眼睛底下,他垂眸仔细看了一遍,好像也没那么不好看,有一些地方,依稀能看出父母的眉眼。
林鉴衡皱眉:“不许叫阿竹,没规矩。”
林嘉树也皱眉,鼻子也皱起来,像包子褶儿:“不许不许,阿竹!”
......这么小还知道双重否定呢?
林疏竹弯弯嘴角,难得地在餐桌上露出了笑意。
晚上和顾寒潭发消息聊了一会儿天,顾寒潭这几天在他外公家,晚上陪老爷子夜钓,就没打电话,但还是反复问了好几遍他肚子还疼不疼,确保他是真的不难受了才放他去睡觉。
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疼的,隐隐约约的,一阵一阵,腰也还是发酸,林疏竹本来想去跟郑姨说说,但这会儿浑身都没劲儿,只想躺在床上。
没想到刚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。
第二天早上,林疏竹却是被疼醒的。
一阵持续陌生的尖锐痛感从下腹传来,让他在转醒的一瞬间就痛到蜷缩起来,小腹内部那股近乎痉挛的抽搐,像有人扎下钢针狠狠搅动,一时间眼前发黑、冷汗直冒。
“呃...啊.....”
他努力伸着手臂去够床头的内线座机,想给一楼打电话让郑姨上来,可手臂挥舞间一不小心打翻了玻璃杯,在地上摔碎,发出突兀的声响。
姜亭今天早起,跟郑姨一起做了桌丰盛的早餐,准备来叫阿竹起床,她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见里面玻璃破碎的声音,连忙推开房门,正看见阿竹痛苦地蜷缩在床上,面色如纸、满头冷汗。
“这是怎么了?!”
或许是感受到母亲来到他身边,在虚弱中,他露出了原本依赖的一面,已经很无力的手指挣扎着去捉住母亲的衣角:“妈妈.....我疼...”
她慌忙上前握住孩子冰凉的手指,阿竹自从懂事以来就从没在她面前露过怯、喊过疼,这会儿却脆弱到这个模样,让她心疼的要命。她转头对房门外听着动静赶来的佣人喊:“快!去叫医生!”
可下一秒,余光瞥见的床单上刺眼的一抹红色,却让她脑子里骤然一声嗡鸣,同置身冰雪,一下子全身僵冷。素色床单上那一片红、阿竹突如其来的剧烈腹痛、他与任何人都不同的身体,明白过来的一瞬间,她忽然第一次如此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孩子是怎样的一个存在,那一刻只觉得.....荒谬又害怕。
她下意识叫住了那个要去联系医生的佣人,大声地,带着一种可怕的冷漠:“不!不能叫!”
不能叫医生,这是、是林家最大的秘密!不能让人知道!
那一瞬间眼中流露的神色太过明显,没能被妥善遮掩,她昏了头,在极致的冷酷与紧张之中只想着藏好这个秘密,却忽视了那只用尽全力也想握住她衣角的手,此刻像失去了吊着他的最后一丝力气,绝望而沉重地垂落。
郑姨在这时赶来,只看见了站在床边面色茫然浑身紧绷的夫人,和缩在床上像昏过去了的小少爷。走近时床上那一片血红,让她一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姜亭也好似终于回过神来,嘴里喃喃道:“张医生...对,去叫张医生来!”
“不用了。”
床上那个无声无息到像是昏迷过去了的少年,用力支起身子,纵然疼到肩膀止不住的发抖,也还是稳稳地坐了起来。
他汗湿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,唇色苍白的可怕,原本漂亮的眼睛,现在看不见一点光亮了,嘴巴极小幅度的一张一合,像是一个碎裂的瓷娃娃在说话
“我没事了,妈妈,您不用这么害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