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怡赏病子咽苦酒,笑嘲无能抱醉归
清明断断续续病了几个月。有时身子好些了,就陪阎氏应付酒局,若是抵不过众人劝酒,又要躺个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。郑疏尘在朝中办事,多少知道些清明的苦衷,所以只要是重臣的宴聚,他便有意坐到清明附近照顾着他。
迁山在群臣的喧闹中,贴到迁水耳边道:“你看咱们爷,以前从来不跟老爷参加这种酒局的,现在却一次不落地来,可给老爷添了面子。”
迁水点点头:“嗯。”
“而且啊……“迁山看着郑疏尘,“你看他,嘴里的客套话滚瓜烂熟,眼里呀,却在看那边的秦公子!”
迁水顺着迁山的话看过去,秦喻璘穿着一件浅色的衣衫,在那群宾客中显得单薄朴素,但是那一身孤落的气质在人群中一下子就显立了出来,哪怕只看背影,也知道那是秦喻璘。他照常坐在阎氏身旁,端着酒盏浅浅笑着,起身和诸宾碰杯。阎氏坐主位,被众人劝酒劝得上了头,说话的语气很猖狂,那些人趁势开秦喻璘的玩笑,说得这位新上任的秘书丞脸色潮红,而他却只能咬牙笑着。
“来来来,阎尚书!这杯,老弟敬你的,请!”敬酒的是刑部主事杨胖子。
阎有些醉了,他笑了两声,猛一拍桌子,命令道:“秦喻璘,替老子了喝这一杯!”
清明已经被前几轮的酒呛得两眼发昏,现在又被众人调侃,被逼着喝酒,实在有些忍不住了,在闷热聒噪的空气中晕出委屈的浊泪。他颤颤端起酒杯,抬起头,挤出温和的笑,“阎大人不胜杯酌……这杯……我便替他喝了……”说着就仰头喝下,连着泪水一并吞入喉中。“咳咳……咳……”他捂着嘴咳嗽,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,只是各谈各的,照旧喝酒。
阎翊安是阎氏的三子,他见清明无力地撑在桌面上,先开口:“呀……秦公子……”他笑着,顽劣地欣赏着清明的醉态。
众人都笑起来,一人指着阎氏的仆从道:“你可留意着秦秘丞,送他回去的时候看好路,别走错了宅子。”
“哎哟,秦大人哪有走错宅子的时候啊?“
清明出门不带仆从,毕竟现在服侍他的都是王氏旧人,所以他出门使唤的是阎氏的人。
“咳……咳……”清明起身,“我……失陪一下……”
郑疏尘把一切都看在眼里,他见清明离开,自己也起身告退。站在远处的迁山、迁水,见状也跟着出去了。
清明连楼梯也下不稳,由郑疏尘搀着跌跌撞撞地奔至楼后的空地,难受地吐起来。
“咳——咳——”
郑疏尘拍着他的背。
清明上桌后就只吃了两口饭,空荡荡的胃被烈酒灼得疼痛难忍,伴着心悸和内脏抽搐,他浑身都是虚热的。吐了一阵,酒倒是吐干净了,却还是有吐意,无奈呕出了酸苦的胃液。他浑身都吐没了力气,到最后跪坐在地上,双手撑着地干呕。
郑疏尘顺着他的心口给他往下顺气,掏出手帕给他擦干净嘴巴,又掏出另外一块给他擦眼泪鼻涕。
“别……动我……”
郑疏尘停下手里的动作,清明弱弱地推开他,从他怀里滑下去。
“不行,不能躺地上。来,起来,靠着我,清明。”他想抱他起来,可清明已没有任何攀附他的力气。
这时,阎翊安带着几个仆人下来,他见清明歪在郑疏尘身旁,“啊呀,秦公子在这里!郑公子,您也在这儿?”
清明已醉得不省人事,郑疏尘无心顾及朝中的纠葛纷争,他一把抱起清明,道:“他晕倒了,情况不妙,我已安排好马车,现在便送他回去。”
阎翊安笑着:“不过是喝醉了酒,不必这么慌张的。呵呵……常有的事。”他走近郑疏尘,仔细看了看他怀里抱着的人,挑眉叹道:“啧啧,郑公子,好福气啊。”
郑疏尘没理他,抱着清明走了。
阎翊安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,深蓝的眸子升起邪冷的寒光。
郑疏尘把清明抱上马车,清明难受地蜷着,似呕非呕地咳喘了一路。
迁山骑马走在前面,迁水则跟在马车后面。
“开门!开门!”迁山先跑去叩门。
过了一阵,一位老人警觉地打开门,他对眼前的陌生人冷声问:“你有什么事?”
“我家爷送您家大人回来了!“迁山小跳着,有些着急:“快快开门!”
这时迁水走上来,他慢慢道:“打扰先生了,秦公子今夜不胜酒力,我们大人见状便送他回来了。”
老人揉揉眼睛,才看清眼前的来人:“哎呀,迁水!快请进。怎么,你说秦大人喝醉了,还麻烦郑大人亲自送来?这怎使得!”
郑疏尘抱着清明过来,朝陈公点点头,就跨进宅门,直接往清明卧房去了。
迁山跟在郑疏尘后面,又转头朝陈公道:“还请您叫他们打些热水来!”
迁水不动,还和陈公站在门边,他苦笑道:“您别见怪,是他们大惊小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