浴室里的水声让他头疼,他去关上水时,虚弱地把开关按下去都很艰难,他自己都无奈地笑了。
脱下湿衣服时,他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,他从没看过自己这么虚弱的样子,看起来很没精神,但却还是好看的,甚至比从前更好看,多了种病态娇柔的美。
觉得自己好看,大概会显得自恋,可他其实客观得很,他从小被人羡慕的,大概只有家室和长相了吧。
稍微往后退一点,就能看到一些肚子,他的身材并不很纤细,虽然算不上强壮,但还是有肌肉的,力量的线条还是明显的,只是比不上江喻,不过赤身裸体被江喻抱着时,也不会显得他柔弱不和谐。
肚子已经很大了,低头看不到自己的脚,他还是不适应这种感觉。
他虽然是可以怀孕的体质,可是在这类男性里,他也属于不太适于生育的。从特殊性征开始发育时起,他的排卵期就不稳定,同时伴有强烈的不适反应,有时甚至会昏厥。
医生说是体质原因,只能尽量调节,但大概不会有明显改善,他的生育能力不太稳定,怀孕时会比其他人更痛苦,也更有可能发生意外。
也就是说,他明明属于生育能力很强,远远高于普通女性的特殊群体,可他却是个特例,比女性中的小部分人还要不适于生育。
他倒是不介意这种事情,可他父母当初却难过了好一阵子,不为别的,只是太爱他,太护他,不舍得他受罪而已。
所以当初他意外怀孕后,他父母虽然很生气,但还是逼江喻娶了他。
因为堕胎比生下孩子的风险还要大,而让他们的儿子承受这么大风险的人,不能一点责任都不负。
只不过江喻的父母,就连退让都不想做了,他们至今都看他不顺眼,从当初婚礼上对他羞辱了一番后,连见都不肯再见他。
而他之所以不生气,也不是脾气好,只是他知道,他们一想到他待在江喻身边,就能气个半死,所以他就当每分每秒都在解气了。
他去吃了点东西,虽然饿得不行,但还是只吃得下几口水果。
穿着干爽的衣服去洗了把脸后,他抱着肚子小心地爬上了床。
怀孕的日子太难熬了,不过总算要熬到头了。
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,已经快凌晨两点了。
看到空荡荡的来电记录,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什么,不过他很快就甩甩头放下了手机。
他最近整夜整夜地失眠,怎么躺都难受,又因为怀着孕,不能吃安眠药,只能熬着。
所以江喻回来的时候,他还醒着。
他坐起身时,江喻刚从洗手间洗了脸出来,水珠从他下颚淌下来,他微微仰着头,解开衣领时,手上的水浸湿了衣服。
江喻难得这样,醉眼迷蒙,头发温顺地垂下来,发尾半湿地遮着眼尾。
有些陌生。
然后陌生的江喻,冷淡地开口,嗓音喑哑道:“我上了别人。”
杜淮雨愣了一下,好半天,嘴唇才动了动。
“是嘛,”他停顿了一下,润了润干燥的喉咙,“我知道了。”
江喻侧过身,脱下外套,一边把衬衫扣子解到腰腹,一边走进了卫生间。
他仰身躺回床上,听着哗哗的水声,看着漫到天花板上的微弱亮光。
之后啪的一声,卫生间的灯灭了,黑暗里,男人的脚步声沉稳而清晰。
江喻拉开被子上了床,带进来一股寒气,他立刻侧过身去,背对着江喻,好像这样会暖和一些,但同时一侧身子和肚子,挤压得有些不适。
他还是闭上了眼,睡吧,赶快睡着吧。
坦白承认的人都睡着了,他为什么要这么难熬地度过一整夜呢?
他好像真的睡着了,不过又突然地,因为胃部一阵痉挛感惊醒了。
昏暗中,江喻正侧身搂着他,皱眉看着他,难道是他说了梦话?
但他顾不上那么多,推开江喻就冲到了卫生间,撑在盥洗台上难受地干呕,吃的那一点水果也都吐了出来。
他又吐又咳,开了水龙头,捧着水一下下洗干净嘴。
他无意识地颤抖,手脚越来越没力气,快滑下去了。
江喻是立刻就跟过来的,伸手想抱住他时,他突然一激灵,猛地侧身挥开了江喻的手。
“别碰我。”
那一瞬间,脑子像是格外清醒,又像是格外混乱,他已经弄不明白了。
江喻也愣了一下,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表情时,猛地皱了眉,然后头也不回地出去,最后重重甩上了房门。
他缓了一会儿,才撑起身子,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,他想,刚刚他是什么表情呢?
他捧起水洗了把脸,自己都无奈地笑了,然后水也不擦,就湿淋淋地出去爬到了床上。
即使只有他一个人睡,他还是习惯性地睡在一边。
习惯这种东西真可怕啊,江喻也这么觉得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