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间里一片死寂,黏腻的水声清晰可闻,钟英想到了什么,想吐。
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过来,钻入钟英的鼻腔,脑海中的猜测不断翻涌,让他仿佛瞬间到了地狱,感觉不到监狱和地狱有什么区别。
可这里是监狱,监狱是用来关押犯人,让他们思过悔过的地方……是除了执法者外,最靠近法律的地方……
龙哥似乎是为了证明钟英的猜想,他拿起了什么东西,送到自己嘴里,咀嚼和干呕声混杂在一起,房间里忽然出现几声来自不同床位压抑却急促的呼吸。
龙哥撕开布料的同时也撕开了寂静,在深夜中极为刺耳,他的喘息越发粗重,一声声传入钟英耳朵里,催命一样提醒着他,让他做点什么。
龙哥在强奸犯胸前动作,血腥味变得浓重,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变多了。
而让钟英绝望的是,狱警从始至终没有出现,这让他无法控制地想到了什么,从心底感受到一股悲哀。
而且强奸犯毕竟是成年男性,即便睡梦中被偷袭,也不应该只有这点反应……他今天睡得比平时早,是那杯水龙哥敬他的水有问题……
事情大约是做完了,龙哥直起身体走回自己的床位坐下,双眼直白地看向钟英,在黑暗和死寂中与钟英对视。
但龙哥什么都没做,垂下眼睛后躺倒在床上,没了动作。
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郁,证明着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,这不是某个人的噩梦。
后半夜钟英彻底失眠,再也没睡着,早上拉铃叫早时,整个监狱彻底陷入了混乱。
所有的痕迹不加掩饰,龙哥和其他房间的一些人被狱警带走,全程老老实实,并不反抗,而这些人无一例外,全部都双手沾血,嘴上沾血,面无表情却又带着无法言说的虔诚。
不知道是谁,在走廊里鼓掌,但很快被人制止,可狱警无法制止仍在囚室的人,断断续续响起了几声口哨和鼓掌声。
嚣张的喝彩即便稀少,却也足够响彻整个监狱。
众人的死状可怖且统一,嘴里塞满的床单似乎是最早的死因,而被布条蒙起、凹陷的双眼,裸露的胸膛上用伤口绘制出的血色天平……他们带着审判和责罚一股扑面而来,传达着强烈且浓厚的情感。
那么多人被带走,钟英不难推断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,经过设计的集体犯罪。
昨晚那些压抑的呼吸,包括他自己在内,没有人敢站出来阻止龙哥。
因为他有私心,也厌恶强奸犯,厌恶那些念头和做法,希望他死,也因为那时决不能站起来出头。
可他也明白,罪犯已经由法律严惩,不应该再交于杀人犯处以私刑。
他明明是经过训练和挑选,被上层选出来做卧底的,是来照亮黑暗的,可他还没到最黑的地方,就已经无法成为光了。
随后是钟英被带走盘问,有没有什么异常,夜里醒来了吗,发现了什么……
钟英全都说不知道。
还没到外面,他就已经不知道可以信任谁。
打一棒子给一甜枣,紧接着盘问的,是上面派来的心理学家,负责心理疏导,名叫许同傲。
但作为“什么都不知道”的钟英,表现得很抵触,直到许同傲做了个只有他懂的手势,要求单独谈话,钟英才敢表现出痛苦,但他依然谨记“不知道”,只是质疑了上层机关。
许同傲神色不变,不做任何回复,只进行正常的心理疏导,而后他告诉钟英,这几天他还会过来,会安排人帮他“越狱”,早些到外面,而这些“履历”则会成为他最好的敲门砖。
又有谁能“幸运地”目睹一场在监狱内的大型凶杀案呢?
这甚至是钟英“炫耀的资本”。
正如许同傲所言,没过几天,“监狱杀人案”的后续风暴席卷而来,对方不知道有什么关系,趁着这场混乱,把钟英送出去了。
钟英站在陌生的街道,找了一家便利店,给程柏青打电话。
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听,钟英这才发现,今天周二,是下午三点多,程柏青还在学校里上课。
他用新的身份证找了一家小宾馆,睡了半天,晚上才又找了另一家便利店,重新给程柏青打电话。
这次也不怎么顺利,打了三次对方接起,清朗的男声带着疑惑:“喂?你是谁?”
“是我。”
程柏青那边顿时没了声音,好一会儿才说:“哥。”
“你还好吗?怎么这么久都不联系我,还用座机给我打电话?”
钟英不知道要怎么说这几个月在监狱的情况,支支吾吾了几下,才说:“刚到这边没多久,找不到合适的时间,今天难得有空。”
程柏青知道他来做卧底,很多话不能明说,只好说些无关痛痒,也最正常的话:“别让自己太累,照顾好自己,等你稳定了……等你回来吧,我们再见。”
程柏青的声音隔着几千公里,从电话那端透过来,牢牢把握住钟英的心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