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回到鸣鸾十三年冬
大周朝祖制,腊月祭祖神。所有宫人们作为主子们的“替身”,去宗庙里念经祈福一天
顾玉安趁没人,溜到了从前不许她靠近的冰湖。死气沉沉的冰面下,竟还有逍遥自在的鱼在游
她趴着看了一会,想起平时有个泉眼会不断冒水,按着记忆里的方位找去,脚下忽然一软,哗地跌在冰上,右脚陷进冰面裂开的一道小缝里,羊皮的新靴子迅速吸满了水,冻的小帝姬浑身哆嗦
她尝试靠自己把脚拔出来,脚踝却卡的紧紧的。四下一个人影也没有,天空里飘落一粒粒雪,被北风狠狠吹到在冰上扑腾的她脸上
那时她不过一在锦绣蜜糖堆里长大的无知女娃,天真之余,有些不知天高地厚,何时受过这等苦楚
哭得快嚎不动时,隐隐一个低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
“
快来帮帮我!”她立马趴在冰面上大喊
“你为何……”他的声音忽然清晰了许多:“得罪了。”
一声清亮刀吟逸出,与拔刀之人的破嗓子形成对比。她扭头,看到泛着寒意的雪刃正刺向她的右脚,吓得大叫一声闭上眼,而刀刃准确无误地扎进脚侧的冰缝,瞬间裂成好多块
一袭黑衣的蒙面少年抱起她,健步如飞,声音难听:“你怎么样了,还好吗?”
顾玉安伏在他的臂弯,气若游丝:“好得很,就是差点被你吓死。”
他安抚着女孩紧闭发抖的眉心,哑声哑气笑了两下说:“借你吉言。”
“……”不知是劫后余生的放松还是被那人的玩笑话气到,她就这么失了意识
再睁眼时,她身上衣服换了新的,人在冰湖最近的暖阁里裹的好好的,怀疑一切是不是做梦臆造的,又无人倾诉,只好兀自想着冰天雪地里的黑衣寒刃,想的入神
虽然年节已过,禁内还是喜气洋洋
甘露半哄着拖她去御花园赏雪。路径冰湖,她借口看梅花,独自去了最近的暖阁。青砖被烘的温温的,一切如旧,好像那日她也离开后就再没有人来过了
顾玉安转了一圈,逐一推开门窗。推开一扇就问一遍:“有人吗?有人在这吗?”
到第二十一扇时。窗外有人回首,一袭单薄的黑衣,腰间刀锋依旧。梅插在窗与他之间,窗隔在他与她之间。雪花停在他的眉间,梅香停在她的鼻尖。她这次看到了他的脸,看到了那对若隐若现的酒窝,还看到半掩的眸子里映出的自己,一切都不是梦
那天,顾玉安求见了仁成帝。禁内少了一名带刀暗鳞卫,兰若榭的帷幔后多了一个赛雪欺霜的少年
回忆了当初的许多,顾玉安打个哈欠,缩回被褥里,无视琅月期待的眼神:“今天太晚了,先睡吧。”
“遵命。”少年的声音过了变声期后,早不复当初的嘶哑
她听着渐远的脚步声,以及外间紫檀桌的轻响,感到一种莫大的放松,干脆被子一扯蒙头入睡
琅月回来时她已经睡得熟了
少年为她整理被褥小心塞好,一直到月上中天,五帝姬还是香香甜甜的模样,他才弓着身体上塌,猫一样缩在她脚边,闭上眼睛
身量渐长,这种睡法并不舒服,不过也不妨碍什么
若是顾玉安醒着,看到这一幕不得道一声冤孽。她为琅月干出的疯魔事多矣,琅月对她又莫不如是
那是觉醒系统的上一年 鸣鸾十四年夏
皇上带着后妃们去行宫避暑,禁内巡防少了大半。暑气难消,顾玉安总是夜不成寐
“琅月。”她小声唤道
“殿下,我在。”
“睡不着。带我出去走走吧”
她如今长高不少,褪了婴儿肥,很有巧笑倩兮的小少女模样。被那双清妙的眼凝着,琅月又怎么能说不呢
“遵命。”抱起小人儿,他脚下轻点,躲过宫内诸多禁制,借着风力,带她飞天遁地,徐徐攀上太和殿之巅
皎白的月亮缀在天边,顾玉安抬手于虚空一摸,忽而攥成粉拳,笑吟吟地看向他
“你猜本殿抓住了什么?”
“月亮。”他老实道
“只对了一半,”她骄矜地抬起脸,食指微动,那比月亮更流光溢彩的少年便俯下身来,温良的模样总让她想起豹房里被驯化的虎兽
“我、抓、住……”她一字一顿地公布答案
他却有些漫不经心地思考,为什么殿下的发痒呼吸扑在了耳廓上,胸膛里却会
“我抓住了琅月!”她扑进他怀里,笑成一团。琅月下意识将怀中人搂紧,太和殿顶虽并不十分陡峭,距地面也足有七十尺,摔下去非同小可。他不会容忍帝姬在他身边会有任何危险
“为什么抓住我了?”那种心痒的感觉又来了,琅月选择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
“琅者,美玉也。琅月者,玉之月也。玉者,我也。所以我抓到的月亮,可以称为琅月,对不对?”怀中人还在一本正经地强词夺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