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一时过了上百招,元宵暂落下风,谢素流忽然咦了一声
天空中飘起小雨,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落在雨幕里,就像两点能被晕开的墨漆
他居然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
元宵调整内息,吐出浊气。谢素流的剑和力气比她大很多,速度却能与她不相上下,确实是离宫以来遇到的最大敌手
在应接不暇的对招里,她早已生了七分认真,三分好胜,专心要将谢素流斗倒
这雨,正好能助她
简言凝着雨帘中的人影,宝石般的蓝眸生出忧虑。低低道:“要涨潮了。”
芽芽奇怪道:“涨潮怎么了?你师父打的正过瘾,难道涨潮了就不打了?”
简言并不理她,只是忧心忡忡地注视江上的绯色身影
赵云崖于武学上也颇有造诣,将二人对战看得一清二楚。他思忖道:“继续缠斗,元姑娘的体力未必跟得上,落败是迟早的事。”
简言正是看透了,所以才担忧
雨势大起来,元宵脖颈间全是水珠,也不知是汗是雨。她右手操凝光隔开白虹的攻势,左手一式「阳关三叠」拍向谢素流胸膛
谢素流不避不躲,欺身迎上,一掌向她天灵盖击来。元宵心道不好,顾不得这个机会,连忙收掌退开
钱塘江涨潮,江水已漫过脚下木桩。远远看去,一青一红如芦苇渡江的仙人,在水面上凭空立着
“谢前辈。”元宵舒了口气,朱唇轻启:“前辈比我年长,晚辈本应不敌。然而这江水涨潮,晚辈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作弥补,不知前辈如何呢?”
她早已记下地桩方位,只等涨潮,反击谢素流
谢素流抹去剑身雨水,淡淡道:“小郎君玲珑心,只是我知道你在哪,就够了。”
他的青锋霎时闪到身前,元宵侧过身举剑,手腕一转,向下朝他手臂砍去
谢素流只好退开。元宵如影随形,攻势不殆,落英剑法绵绵不绝,因谢素流没有退路,而她每次都能落到记下的地桩上。所以此刻起,她出招更有章法,身形宛如鬼魅
终于寻到一个破绽,她聚力于掌,「阳歌天钧」狠狠向谢素流打去。那衣袂翩跹的男子只好就此退后,离开地桩
还没等她高兴。青衫濡湿的俊美男子匪夷所思地凭空踏在了江上
他脚下有一根竹竿!元宵看得清楚,男人脚下有一根被水流冲来的竹竿。谢素流借力一踩,白虹再次向她挥来
元宵正欲迎战,一截软鞭忽然自后缠上她脖间,将她向后拖拽
缺氧的痛感瞬间卷向大脑,“唔!”元宵顾不上惊愕,用尽最大的余力转过身体,白虹一歪,戳穿她的肩头,寒意随着剑锋袭来,软绵绵的无力感自肩膀波及全身
“你……”谢素流的桃花眼里也有一丝惊讶,元宵挣扎着,她已什么都听不清了,左手成鹰爪状,狠狠抓向谢素流肩膀
雪白的浪头打没二人的身影,九节鞭自慕容妙手中脱开。她立在船头,恨恨地瞪了一眼波澜壮阔的江水
“师父!”
雪浪狠狠打在岸边,简言先是不敢置信,然而浪头打过,江上哪还有元宵谢素流的影子。掌心全是青白的指印,他深深看一眼舟上的慕容妙,随即毫不犹豫地越过堤线投进江里
“公子!静儿不见了!”芽芽也被吓得大叫,“这这个女的谁啊,她偷袭!”
“慕容妙怎么会在这。”萧温皱起眉,忽然道:“你喊元姑娘静儿?”
“啊?对。”芽芽莫名,点头道:“静儿就是元宵女侠闺名啦,她只告诉了我一个人。”
所有诡异的熟悉感汇聚到一起。元宵,静儿,他闭上眼,猛然想起那年冰湖里,伏在他臂弯发抖的女孩
“你怎么样了,还好吗?”
“好得很,就是差点被你吓死。”
一切仿佛就在昨日,将要执行任务,九死一生的他颇感有趣,笑了两声
“借你吉言。”
“是她……”萧温喑哑的声线蓦然收紧,瞳孔因震惊缩成一个点,“可是如果是她,那她不就是……”
赵云崖没空探究萧温的失神。元宵和简言一下没了人影,水流回归到张潮前的平静,打破最后一丝幻想。刻骨的冰冷从脚底升到心里,他一个趔趄,丢了魂似的睹着堤上的人影幢幢,七嘴八舌。有的说这么大的赌盘到头来一场空,有的揣测舟上女子的来历,全部钻到他耳朵里。芽芽焦急地扶住他,喊道:“公子!公子!你怎么了?”
赵云崖的目光从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上转过,最后落到芽芽着急的脸上,他终于回神,从一团乱麻中抽离
到处是人挤人的乱象,行人向芽芽撞来,赵云崖把人推开。剜声道:“取父亲的手令!调三十个水性最好的船手来,我要立刻下水找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