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苦都是他一个人受的,他满怀愧疚和他在一起,到头来全都是一场骗局。
他皱着眉,却也没那么愤怒了。尼古丁的味道像有镇定作用,刚才看到那些照片和笔记的时候,他被巨大的失望和愤怒笼罩了,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。
杀了他,杀了龚英随。
但现在,怒火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烧光了,剩下留有余温的灰烬。身体里什么都没有,空落落的,只有烟在里面盘旋流荡。
烟雾在车厢里环绕。
别死。
他现在突然生出了这么一个愿望。刚刚多想让他死去,现在就多想让他活着。
他不想让龚英随死,说舍不得也好,其他什么的也无所谓,反正他现在什么都没了,就连唯一的儿子也流着龚英随的血,活了这么久,他就想要那个东西。
他一定要牢牢地抓在手里。
“他当时或许是脚滑了一下,一下子就凑上来,我拿着刀也没有防备……”
“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倒在地上了。”
面前的警官把手抱在胸前,面无表情地盯着他,“你的意思是不小心?”咄咄逼人地问,“那你是怎么用刀的,还能让刀尖朝外?”
陈调垂下眼,手不自觉地去抚了抚食指上的婚戒,自顾自沉默了很久,直到另一个警官不耐烦地把笔放到桌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清脆的响,陈调浑身抖了一下,被吓得抬起头。
他看着面前的俩人,嗫嚅地,“我不太记得了……”
警官对视了一眼,把眉微微地皱了起来。
刚才在车上还好,男人一个人沉默地抽烟,只是看上去有些闷。但到了警局,男人就肉眼可见地变得张惶起来,像一只被放到马路中间的猫,惊恐得浑身发刺,就连被人无意间碰到了肩膀都能让他害怕得发抖。
原以为是男人心虚,但交谈了会儿却发现并不是。无论是谁他都害怕,声音稍微大点或者是凑近他一些他都会白着脸缩在椅子上,倒像是某种应激反应。
至于他动手伤人……
据说被送进医院的那个男人叫龚英随。住在那个片区,还是叫龚英随,不用打听都能知道他是龚家前段时间刚回国的大少爷。既然是服侍这种权贵,理应把他当爷一样供着,更何况……男人还有一个儿子,姓陈。
总而言之,警局没几个人会相信这个胆小的男人敢做出这种事。
问他的时候也一样,表面看上去很配合,问什么答什么,总结起来就是一个解释,“不小心。”
现场确实也没什么争斗的痕迹,看样子只是一件普通的家庭内部原因引起的矛盾,倒也不必一直把人留到现在。但谁让这是在富人区发生的事,那些人最过矫情,生怕身边住着什么暴力份子,伤到的人还是那位的亲儿子,不好好处理只怕上面会追究。
“小季。”
有人叫了他一声,他走过去,局长凑到他耳边和他说了几句,大致意思就是让他可以放人了。他松了口气,看样子是龚英随没什么大事了,要把人带回去,这种上层人的事他也不想牵扯的太多。
陈误一个人和女警待了好一会儿,心里也害怕极了,终于见到父亲,哭哭啼啼地扑到他的怀里,“爸爸!”
陈调紧紧地把他抱住,看见儿子,他的神经也稍微松缓了些,大概是被龚英随折磨得有些魔怔了,即使是在警局也总感觉周围的人群里藏着他安排过来的人,会趁自己没有防备的时候把自己带到没有人的地方去。
然后就是那些他所熟悉的事。
这么想着,陈调又有些不适起来,他抱着陈调起身。他不能待在外面了,他得先回家,他不想再待在这儿。
但一个男人拦住了他,“陈先生,龚少爷让我带您和孩子去医院。”
陈调有些紧张地缩在后座,他把陈调抱在怀里,把孩子当成自己唯一的挡箭牌。时不时抬头去看正在专心开车的司机,有孩子在,他总不至于对自己做什么吧。
还好到医院都没有发生什么事。
被身后的男人催促着走进病房,他看到龚英随正侧着头看窗外的夜景,看上去除了有些虚弱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。听到开门声,他回过头,朝着他们笑了笑,“来了。”
他轻轻朝陈误招了招手,陈误就从陈调的怀里挣开,跑到龚英随面前,“龚叔叔,你没事吧?”
龚英随摸摸陈误的头,“没事,吓到小陈了吧。”
没有儿子在身边,陈调不安极了。
龚英随注意到他还在原地站着,“怎么不过来。”他面上带着和往日没什么区别的笑,好像害的他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陈调,而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人。唇角微微地翘起,眼睛里也是温柔的。可陈调不觉得温柔,他只觉得可怕,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。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。
龚英随的眼睛眯了起来,他换了一种腔调,冷冷的,像是从寒冬的窗外传来的,能让人害怕得手脚冰凉,心脏怦怦直跳的声音。
“陈调,过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