仍旧有梦醒的那一日,可哥哥的梦、梦里的一切,却烟消云散再无踪迹了。”
危应离顿了一下,强忍情绪,让自己不至那么卑微可怜。
“哥哥可知我看到阴阳镜后是何种滋味?我不知自己是谁,从哪里来,往何处去。我什么也不是,我哪里都去不了,我只是一场虚幻。”
“并非如此。”他将危应离两臂握住,拼命摇头,“你有血有肉,你就是危应离。”
危应离轻笑一声,两眼无神地望着他,“那哥哥说,你这世圆满重返酆都以后,我在哪儿?”
他突然说不出话来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危应离抓住他两肩,死死扣住他的身体,“哥哥说啊,我在哪儿?我哪儿也不在,因为现世从来没有这个我!哥哥只要圆了这一世,便永远摆脱了我。”
“所以哥哥不必骗我。”危应离别过脸去,声音沉到了幽冥,“哥哥说得好听,却只是粉饰太平。”
“那你想要如何?”他的声音微微颤抖,他已不知如何是好,他和危应离,真的只能走到这一步吗?
“你要如何报复我,我都心甘情愿,若你觉得我死了反而是遁逃解脱,那我就尽力活得久一些……”
“哥哥胡说什么?”
他抬起头,两人四目相对,他却看不清危应离的模样,原来两眼早已湿润。
“我为何要报复哥哥?我喜欢哥哥,从来对哥哥爱不释手。”
“可你方才说……”
“哥哥觉得我把你困在梦中,是因为恨你?”危应离环紧他的腰,拿指背擦去他眼角溢出的泪水,“我让哥哥睡在棺材中,只是想哥哥好好休息,让哥哥留在梦中,也是为了看顾哥哥。”
危应离的语气很温柔,他却莫名脊背发寒。
危应离替他擦了泪后,还低头吻在他的眼尾,他一有泪渗出来,就被危应离双唇接住。
他两眼清明,把弟弟的脸看得清清楚楚了。
“你知道了我那样害你,还喜欢我?”
“哥哥想听实话?”
他立即点头。
“也对,事到如今,我对哥哥不必有所隐瞒了。”危应离扶他坐好,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他看,“自始至终,我只想得到哥哥,只要得到哥哥,无论哥哥如何待我,我都欢心。哪怕哥哥杀人如麻、恶贯满盈,也无妨。从逐鹿城活下来那一刻,我便下定决心,从今往后,不择手段,即便……”
危应离顿了一下,眼眸暗了许多,教他想起酆都幽幽夜色,浓浓血河。
“即便这是一场幻梦,我也要翻云覆雨。”
这句话颇有些踌躇满志的意气,本没有什么问题,文人奔赴考场,武将奔上战场,能有这样豪迈气魄,是最好的。
可危应离的这句话,却教他一阵胆寒,恍若站在深坑之上,即将万劫不复的害怕。
他连声音都有些颤了:“你……你打算如何?”
危应离察觉了他的惊慌,却毫不在意,只说:“哥哥不用担心,我只想疼爱哥哥,除非哥哥真的厌恶我,才会觉得这种疼爱也是报复。所以哥哥不必多言来证真心,哥哥的话最不能信了,我只看哥哥如何做。”
他莫名害怕,浑身一颤,不敢追问言行一致证了真心如何?证不了真心又如何?
即便不去追问,他仍眼皮直跳,想起了雨夜里的黑龙和那些傀儡般的士卒,便说:“我是问,你在外面想做什么?”
危应离的眼神冷了一些,显得凄凉怨怼。
“既然一切都是假的,那为何还要觅衣求食、循规蹈矩、阿谀奉承?我也曾为了人脉银钱煞费苦心,混迹官场身心俱疲,有时恨不得杀人,却还要瞻前顾后,如今想想真是可笑,居然连自己身为蝼蚁都看不出。”
危应离说到这里,便将他放在椅上,自己起了身。
他仰头一看,浓墨之中,他弟弟风姿潇洒,鸦发被黑尘卷荡而起,把一张美艳绝伦的脸露在他眼前。
危应离一抬手,金光一晃,阴阳镜出现在他掌中,镜背的浮雕双龙已然不见,只剩一团墨色花纹。
“这一方天地,还不如小小镜面。”危应离望着浮动的镜子,神情淡漠极了,“哥哥可知,蝼蚁如何不做蝼蚁?踩在千千万蝼蚁之上,他便不是蝼蚁,帝王、神明,不都是这样来的?”
危应离侧眸望向他,阴阳镜的亮光浮在他眼底,“哥哥,我何须客气?”
他扶着扶手站起来,拖得铁链哐哐乱响。
“危应离,那是哥哥的东西……”他犹犹豫豫伸出手,却不能真的去讨要什么。
“我争了侯位,赚了声誉,赢了人心,我以为哥哥终于一无所有只剩我了。”危应离凄凄一笑,满是自嘲,无比惊心,“我以前还不懂,哥哥为何毫不生气,无欲无求……原来在哥哥眼里,我一直那般可笑。”
他伸手在空无一物处攥了一把,这就是他从前做的事,身为幻影,抓着虚幻,却沾沾自喜……
“什么可笑?我从未